一騎紅塵妃子笑,無人知是荔枝來。
晚唐詩人杜牧在《過華清宮絕句三首》中,諷刺唐玄宗為了博愛妃歡心,不惜耗費國力、千里迢迢運送荔枝的荒誕。儘管經部分史學家嚴謹考證後並非史實,但善從微觀剖析歷史、喜從小人物困境帶出大環境格局的作家馬伯庸,已將其擴充為有血有肉的完整故事,其劇情之跌宕起伏讓人捨不得放下書本,不知不覺迎來最後結局。
不可能的任務:致命荔枝
長安城內一位負責管理蔬菜果品的九品小官李善德,因遭同事陷害、陰錯陽差承擔了為楊貴妃從嶺南運送新鮮荔枝的差使。大唐底層公務員李善德儘管身負算術絕技,但在沒有高鐵亦無飛機的唐朝、荔枝又保鮮不易的狀況下,也幾乎是束手無策。最後,在各路人馬的明助、暗助、冷眼與刁難下,這看似不可能的任務逐漸露出了一點曙光…
自古社畜難為
雖是描述千年前的皇權專制,但千年後的我卻共鳴滿滿。古代官場與現在職場,本質上並沒有太大的不同,小人物為了五斗米所得經歷的劇情與承受的委屈,其實千古不變,特別是以下幾點:
1. 人人皆是足球隊長:荔枝差使在到達李善德的上林署之前,曾經到過尚食局、太府寺、宮市使、嶺南朝集使、司農寺,不過這些衙署的官員眼睛都沒瞎,一看都知道這是超級屎缺,因此避之唯恐不及,手中像拿了快爆炸的炸彈一樣,趕緊把工作踢給其他單位,直到某個不明就裡的衰鬼攬下為止。
2. 質疑就是無能:明明唐玄宗的旨意根本不可能達到,即使真的達到也過於勞民傷財,但沒有一個衙署的官員敢跳出來質疑或阻擋,因為擔心會被跟「無能」畫上等號。「還沒試過怎麼可以放棄?」「不去做怎麼知道不行?」、「你真的全力以赴嘗試過各種可能性了嗎?」等看似正面積極的話,是不是聽起來很熟悉呢?
3. 陷害搶功往上爬:在測試出可行性之前,李善德完全感受不到「共同為聖人」辦事的同事愛,更多的是軟釘子與「看似協助、實則暗藏機心」的小鞋子們;可行的書面方案提出後,各路人馬都突然大顯神通,搶著在皇帝與楊貴妃面前露臉爭功。「踩著別人往上爬」的絕技,看來從未失傳。
4. 一句話累死三軍:為了討好更多權貴,因姊而貴的楊國忠把原來計畫的十叢荔枝,增加到三十叢。在他眼中,不過就是「順便」多送一點來,殊不知整個物流體系如馬騎、驛站、船隻、冰塊、樹枝、雙面瓷等,都得隨之重新規劃與布置。這背後無數底層公務員的不眠不休、殫精竭慮、甚至生命與家人,都不會被認真看到,畢竟高層的一句話、一個天馬行空的念頭,才是升官的關鍵、才是一切。
成功之後怎麼辦
原以為千里送荔枝、重用楊國忠與安祿山的李隆基,是位本性驕奢淫逸的皇帝,沒想到他卻是即位後勵精圖治、開創「開元盛世」的唐玄宗。天下太平後,他漸漸失去了當初積極進取的心態,開始寵幸奸佞、殘害忠良,最後導致安史之亂,成為唐朝由盛轉衰的關鍵。看來,成功之後該如何持盈保泰,不只是古代明君必修的課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