寫在前面
近期打算補充「鑑識會計」知識，在Goodreads發現這本2021年9月出版的新書，不僅讀友評價不錯，內容大綱也讓人耳目一新。它的敘事方式並非傳統的教科書，而是先吊你胃口、激起你的無比好奇－菜鳥會計師、美國中央情報局（CIA）、世界傳奇富豪這八杆子打不著的三方，到底跟鑑識會計有什麼關係，又能牽扯出什麼精彩的故事呢？
這個策略對我來說十分奏效，始讀欲罷不能，閱畢餘音繞樑。故事情節本身之曲折離奇自然功不可沒，但會計師作者一層層剝洋蔥的敘事鋪陳方式，以及平易近人的好文筆，為本書大大加分，極力推薦給所有對於「鑑識會計」有興趣的讀者。
你我都聽過的超級富豪
「淘金先富賣鏟人」這句話，同樣也適用石油產業。霍華·休斯（Howard Hughes，以下簡稱華仔）的父親發明了特殊的石油鑽頭，並且改採租賃方式與石油探勘業者合作，財富從此源源不絕。作為傳記電影《神鬼玩家》的主角，又是《鋼鐵人》原型的華仔，繼承了家族大量的財富後，開始他的斜槓人生。
首先是好萊塢電影製片與導演。
他最讓人津津樂道的電影，非1930年上映的《地獄天使》莫屬。為了呈現最逼真的效果，華仔不惜一切代價，不只出動了87台飛機、炸毀德國齊柏林飛艇，其中某個開飛機向地面俯衝的橋段，在重金懸賞下仍沒有飛行員願意做這種無異是自殺的行為，華仔只好親自上陣，最後果然墜毀，但命大活了下來。另外，此片在默片時代拍攝，剪片時史上第一部有聲電影上映，因此華仔要求全片重製為有聲電影。如此鉅額的花費（280萬美金），導致即使該片極為賣座（250萬美金），也無法回本。
接下來華仔開始製造飛機，並且成為打破世界紀錄的飛行員。1932年所成立的休斯飛機，試圖打造當時世界上最快的飛機H1，華仔也在1937年駕駛H1從洛杉磯飛到紐約，期間只花了破紀錄的七個多小時；1938年，華仔又駕駛著飛機，用91個小時完成了環遊世界，成為了美國家喻戶曉的英雄人物。
既然對航空如此有熱情，那麼擁有自己的航空公司似乎也順理成章。除了染指環球航空（Trans World Airlines）、東北航空（Northeast Airlines）以外，並在1970年4月併購Air West。至此，華仔這個傳奇商業大亨的生命，開始與一位初出茅廬的會計師產生交集。
沒沒無聞的小查帳員
本書作者Paul Regan（以下簡稱小保）於1968年大學畢業後旋即加入當時世界八大會計師事務所之一的PMM（現為KPMG），負責Air West的財務報表稽核。當時，小保才21歲。
經歷了68與69兩年的財報查核，小保對於Air West的運作與航空業的會計原則熟悉不少。1970年4月Air Wset賣給華仔後，雖然簽證事務所已變成了他御用的H&S（現為Deloitte），但PMM還剩下最後一個任務－替公司報稅，而最熟悉Air West的小保自然是不二人選。
1971年初，小保正在準備稅報資料時，發現在賣給華仔的前一刻（1969年3月31日），Air West的會計人員在帳上增加了一些不尋常的分錄。這些既不符合會計原則、也違反併購契約的分錄，把Air West的資產減少了上百萬美金，也增加了上百萬的負債。明眼人應該一看就知道，這樣對華仔極為有力，因為他所要付出的併購金額大大減少，但Air West股東就吃大虧了。
若你是跟小保一樣的查帳員，發現了前面的問題，你會怎麼做？華仔是億萬富豪，身邊有豪華律師團可以把你滅了，你願意挺身而出舉發他？
小保願意。他聯絡了Air West的律師，並開始與John Clark合作（以下簡稱好律），趁著稅報準備期間複製更多的佐證資料。同時，好律也說服了Air West董事會成員，授權他們開始對華仔提出民事訴訟。不過，即使掌握了不少會計資料，還是缺少了華仔直接下令會計作帳的直接證據。
這時，CIA的出現幫了大忙。
意外幫上忙的CIA
1968年4月，蘇聯艦隊在北太平洋不尋常的搜索行動被美國發現，懷疑可能是在搜索沉沒的K-129潛艇。雖然蘇聯最後無功而返，但美國分析了聲納資料後，找到了船骸的位置。由於K-129上有蘇聯的通訊系統、密碼簿、核導彈等極有價值的情報，因此CIA規劃了「Project Azorian」，準備打撈起來好好解剖一番。
為避免蘇俄發現，因此需要一個合理藉口來掩護真正的打撈行動。當時探索海底錳結核礦藏十分熱門，華仔又是民間少數有足夠財力可做海洋研究與探勘海底石油的人選，因此CIA選擇與華仔合作，由他出面敲鑼打鼓，宣佈自己的研究探勘計畫。最後，在無數人的努力之下，三分之一的K-129成功被打撈上岸，讓美國對於蘇俄的武器與通訊系統更為了解，蘇俄也得因此耗費巨資全部翻新更換。
「Project Azorian」雖是CIA史上最成功的行動，不過CIA仍擔心之後受到華仔的威脅，因此在內賊的協助下，潛入華仔戒備森嚴的辦公司，把重要資料全偷出來。其中一箱文件皆與Air West相關，由CIA輾轉流到當時對華仔提起刑事訴訟的DOJ（美國司法部）。DOJ看完文件後，認為對刑事訴訟沒有幫助，因此想起當初那個熱心回答他們問題的小夥子。
於是，那箱文件就莫名出現在小保辦公室的門口了。
有了直接證據，坐實了華仔不僅精通會計、還下令私人律師Chester Davis（以下簡稱壞律）操弄Aire West的財報、進行媒體打壓等行為，好讓Air West在併購前價值大幅降低。
1975年1月15日，經過小保的多年分析準備（也就是鑑識會計的工作）、好律的策略與堅持、以及壞律的疏忽失言助攻下，法官宣判華仔必須賠償Air West 4800萬美元，加計利息後超過7000萬美元。
一點想法
- 小保從學生時代即了解並認同會計存在的意義，因此不僅努力習得扎實的知識，在工作上也全力印證。我可以很大膽的假設，就算小保沒有遇到華仔的案子、沒有走上鑑識會計這條路，他一定也是一個優秀的會計師。能發現自己的熱情所在，是一件很幸福的事。
- 除了熱情以外，小保還有一個更難能可貴的特質－誠信。遇到超級富豪造假財報，他沒有退縮，而是找了盟友一起對抗，做出自己認為是對的價值選擇。
- 小保的專業素養與誠信正直，所吸引到的盟友自然也是一流人才。看到他與好律互相提攜、亦師亦友的交情，以及在致謝辭中把此書獻給剛辭世不久的好律，令人羨慕。
- 對於擁有億萬財富華仔、百位好萊塢女星女友的華仔，我反而感到同情，因為他晚年為強迫症所苦，後又眾叛親離。財富真的是快樂的唯一指標？一定得投機取巧才能取得財富？這是本書所帶來更值得思考的問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