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年以前，同事介紹了一本書名疑似致敬韓劇《紳士的品格》、但內容卻大談台灣公司治理亂象的奇書《公司的品格》。不論是第一或第二集，閱讀過程都像看了一本精彩的恐怖小說 — 作者李華驎（Russell）敘事能力極強，把本來四平八穩的財經新聞說得引人入勝；經過Russell抽絲剝繭之後，才了解原來個案公司們種種看似正常的行為背後，居然有如此多處心積慮的安排與算計，細思極恐。
看到Russell妙筆生花，把冷僻的公司治理講得如此精彩有趣，還因此成為暢銷書，心中興起「有為者亦若是」之感。《舞弊現形課》初稿完成後投稿碰壁，想起「始作俑者」Russell，因此厚臉皮寫信請教他如何讓出版社願意出書。Russell馬上回信，不只具體分享了從出版社角度思考的說服法，還順便鼓勵我。
前陣子有幸獲得作者親筆簽名後，才想起如此好書僅在《舞弊現形課》附錄中推薦過，竟然未曾專文推薦，因此再次重溫。複習公司治理精神過程中，才驚覺此書能問世、再續集之可貴。
為何難能可貴
1. 願意不賺的出版社
出版業實質上等同合法的「賭博業」，旗下某本書賭對了、有幸名列暢銷榜單，就能吃飽喝足、度過其它多數書籍連首刷都賣不完的寒冬。話雖如此，但在賭博…不是…選書上還是有一定的審閱流程跟市場考量。
《公司的品格》（簡稱公1）出版前，即使Russel長期經營部落格，但書中所談論的公司治理議題，即使在今日也不能算是熱門財經議題（賺錢才是），加上書中個案公司還頭好壯壯，容易引起糾紛，因此被商業與教科書出版社婉轉拒絕並不意外。
所幸，先覺出版社不負其「先覺」之名，願意接手出版。若不是老闆抱著「不期待賺錢，只祈求能促進社會進歩」的佛心，我們怎能讀到如此深入淺出好書？
2. 接地氣的個案
多數教科書或商業書籍中，不難看到大量的外國案例。撇除翻譯書籍不談，援引先進國家案例可以增加與國際接軌的「時尚感」，而且更重要的是不用花太多時間研究與寫作，直接從老外牙慧中摘錄重點即可。
但是對讀者來說，外國案例最致命的缺點就是「無感」。老外名字已經落落長有夠難讀了，還有一堆原文附註打斷閱讀節奏，若再牽扯當地特有文化、法規、社會現象，配上辭不達意的翻譯時，更容易讓人一頭霧水，lost in translation。
此書兩冊共35個案例，全為台灣本地製造，親切熟悉之感讓人看了完全不出戲，十分難得。
3. 幽默又敢言的作者
如果純粹利用本土個案講述冷僻議題，沒有搭配Russell這個天橋下說書的角色，整本書無法如此引人入勝。
他的敘事方法很像拍電影。首先，他會把個案發生的新聞寫出來，接著回顧這間公司或產業的歷史背景，再帶出台灣制度上的問題，以及此個案與公司治理的關係，最後穿插「經典案例」跟「鄉民提問」小專欄，讓此書層次更為豐富。
Russell在書中對於制度的批判也毫不保留，總是直指問題核心。老闆、大股東、金管會、法官、立委、投資人、律師、會計師、獨董等，沒有一個逃得掉，讓人看得大呼過癮。
4. 被點名但未提出訴訟的公司們
最後，多虧公1被點名的22個公司中，沒有任何一個對Russell提出誹謗告訴，否則我們可能看不到《公司的品格2》（簡稱公2）了。
對於這些公司來說，也許不告才是正確的決定。一是書中的推斷與評論都是有憑有據，屬於刑法311條之「對於可受公評之事，而為適當之評論者」，告贏機率並不高；二是若不幸告輸，反而會引起媒體關注，新聞標題還會加註「法院認證的ＯＯＯ」，得不償失。
終於來到感想
公1與公2分別是2014年與2016年所出版，但如果把書中個案公司們的名字，換成現今頗受爭議、頻頻登上版面的公司，會發現一點都不違和。這代表台灣公司的結構性問題，改善進度實在牛步，多年前的問題至今仍未根治。如果Russell願意，這些層出不窮的案例絕對夠他寫到《公司的品格10》。
若你從未看過此書，建議可以從公2開始，因為敘事風格更為活潑，鄉民梗更多，且編排跟美工較為精緻，賞心悅目。看完公2一定意猶未盡，再看個案數多了近一倍的公1會覺得非常過癮。
從以下不負責任的對應表中，可以清楚知道此書雖主打為財經版的「看見台灣」，由本土制度缺陷造成的問題出發，但書中討論到的公司治理意涵與重點，完全可以對應到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（OECD）的公司治理六大原則。
這種兼具國際視野與台灣實務的好書，能不看嗎？